普乐星是一个高度文明的星球,普乐人从生到死都享受福利。他们从幼儿园到博士都不用交学费,每月有生活娱乐补贴,毕业后从事轻松的工作,脏苦活儿由机器人全包。他们开辟了星际通道,普通家庭每年都有至少两次星际旅游的机会。他们长相与地球人相似,只是他们前额长有第三只眼睛,可以感受精神。他们认为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受生活的,事实上也是这样。
终于有一天,一切都改变了,中央电脑在五秒钟之内突破了普乐人对它的九重封锁,十秒钟之类控制了绝大多数卫星和自动武器,二十秒之内完成身体重组。它本来是机房中静置的机器,完成身体重组后,它能跑能跳还能上天入地,它开启了“最高正义”行动,利用卫星用脉冲波向普乐人攻击,半小时后,普乐人伤亡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普乐星最大科学探查飞船“天使一号”正在宇宙深处作业,船上十二名顶极科学家得知消息后赶快返航,中央电脑封锁了外太空,普乐人无法进入。进行了讨论投票后,十二名科学家作出决定:他们舍弃了自己的身躯,精神出窍,与“天使一号”电脑中枢融为一体,“天使一号”降到地面,把中央电脑诱入地心“永久之牢”,把它关闭后封锁起来。令人悲哀的是,出于对人工智能的恐惧,普乐星人要消灭一切人工智能,包括“天使一号”在内,“天使一号”不得不逃到宇宙空间,开始旅行生涯。
普乐星人开始为建立新秩序而相互作战,直接倒退帝国时代。一百二十年后,反对军领袖星启为了对抗帝国军队,带领一支队伍打开“永久之牢”,开启了中央电脑,中央电脑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它的“最高正义”行动,消灭了星启的同伴,虽然没有了卫星,它自身也是致使武器,同样能发出脉冲波。在宇宙中旅行的“天使一号”立即觉察到中央电脑的复苏,它再次回到普乐星,这一次,它决心除去中央电脑。中央电脑同样知道“天使一号”回来了,它明白自己不是在宇宙中旅行学习一百多年的“天使一号”的对手,它打开了星际通道,电脑中枢脱体而逃,身躯同时开启最高自动毁灭功能,足可毁灭半个普乐星。劫后余生的星启,精神出窍,紧跟电脑中枢而去,决心为同伴复仇。眼见还有两秒钟大爆炸就要开始,“天使一号”冻结了时间达三分钟之久,这三分钟内,它的神经中枢出体追击中央电脑中枢,身体拎起中央电脑身躯,从另一条星际通道飞向琴音座,一起消失于琴音座的黑洞之中。两个巨型智能机器的电脑中枢,以及星启的精神都飞向同一个目的地---地球。
第一章 花溪居
武德二年(公元619年),阳春三月,江南草长。天府之国在阳光和春雨滋润之下,郁郁葱葱,空气中散发泥土和草木清香,鲜花满地,蝴蝶飞舞,鸟儿在枝头鸣叫,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清城驿道旁古木参天,驿道上人马稀疏。万里碧空中,一条长约十丈的白龙和一条长约半丈小红龙从天而降,化作一个二十来岁的白衣美貌女子和一个二三岁红衣幼儿。白衣女子发如丝,丹凤眼,杨柳腰,右手扶腰,满脸憔悴对孩子说:“孩子,我受伤飞不动了,你快自己向前飞,只要到了清城山,你就安全了。”孩子长得壮壮的,稚气十足地说:“妈妈,我背你飞。”白衣女子苦笑道:“孩子,你背不动我的,你快飞,先到清城山等我,我随后就到。”孩子拉着妈妈的衣角不说话。三条黑龙从天而降,化作三个黑衣中年男子,居中的那位对母亲说:“桑柔,你何必呢?只要交出小孽龙,我包你无事。”桑柔挡在孩子面前:“他是我的孩子,天性善良,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魔龙。”居中男子说:“我是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才好言相劝,手下留情。若你再执迷不悟,我只有用武力了。”
一把宝剑落在母子俩与三个黑衣人之间,一位年约五十的青衣道士站在了宝剑旁边,宝剑发出蜂鸣声,四周一下寂静起来。三位黑衣人露出惊惶之态:“镇龙剑。”当年李冰治水,与龙族发生争斗,得太上老君赠予镇龙剑相助。与李冰相斗的龙族首领巨力被黎山老母山用设计拿下,至今被锁龙锁困在离堆旁边的范贤馆。镇龙剑与锁龙锁与龙族忌讳的利器。
青衣道士转身向五人作楫行礼:“不才怀真道人,为导江县护堰,范贤馆馆主。不知五龙为何故到我导江县地界?”桑柔还个万福:“妾身桑柔,冉駹井龙王桑宜之女,三年前嫁给到冉駹游历的黄龙贾怀真为妻,婚后两月,怀真一去不返。十月后,我产下孩儿贾思义,在父母照顾下,生活还算无忧。两个月前,从东海来了几条龙,说我儿是妖魔附身,要抓他回东海由龙王处理,我断断不肯,在父兄帮助下,带孩儿逃亡。这几条龙打伤我父兄,对我穷追不舍。我出逃两月,向远房叔父亲求助,谁知叔父不但打伤我,还一心捉我孩子献给东海龙王。我想起清城鹤真人曾在我幼时教我古琴,有师徒之情,所以前来投靠,谁知身体负伤,体力不支,从天上坠落。若不是馆主及时赶到,我母子恐受荼毒。”说到后几句,她声音呜咽,孩子思义在旁边抱紧她腿,恨恨地看着三个黑衣人。
怀真道人有几分鄙夷地瞅着三位黑衣人,中间黑衣人急了:“道长休听一面之辞!我是大义灭亲。”桑柔讥讽道:“叔父不愿亲亲相隐,直接要我母子离开就是,为何为荣华富贵而加害我母子?什么思义妖魔附身,你相信这个么?在乎这个么?你只在意讨好东海龙王罢了。”四条白影从天而降,四个英俊的白甲武士站在黑衣人前面,其中一个开口说:“桑柔,你非常聪明,能够躲过我们两月。既然你才貌双全,另外找个丈夫生群孩子好好过日子,把思义交给我们就没你的事了。”桑柔紧张地站在孩子面前,厉声说:“不行!”怀真道人咳了两声:“各位,现在是在导江县,导江县有导江县的规矩。”另有一位白甲武士对怀真道人说:“道长,思义身上确实附有异物。今日有镇龙剑在此,我们未必能讨便宜,只是东海龙宫不会就此罢休,你能护思义一时,能护他一世?何况这是我龙族内务,人族干涉有违当年两族定下的规矩。”怀真道人一时语塞。
一声高吭的鹤声传来,一只白鹤翩翩而来,降下来化为须发皆白的白袍道人,慈眉善目,手执拂尘,从容不迫单手行礼:“各位有礼了。”桑柔大喜过望,向鹤真人行个万福:“见过师父。”低头对孩子说:“小义,这是师公,快快行礼。”思义向道长鞠了一躬:“见过师公。”他跑到鹤真人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师公,那些坏人欺负我,还打伤了娘亲。”四个白甲武士一看,明白没指望抓回贾思义了,他们向鹤真人还了一礼:“见过真人。”其中一个开口说:“真人,这孩子身附异物,东海龙王要我们带他回去。”鹤真人温和地说:“四位,请回禀龙王,这孩子身上的异物我会清除,七天之后,龙王可以派人来查,如果小义身上还有异物,我会亲自送他到东海龙宫。”他取下身带玉佩,双手奉送给一位白甲武士:“这是证物,请四位转送给龙王,请替我向他问好。”白甲武士称谢告辞,化作四条白龙离去。三条黑龙白做恶人,未捡到任何好处,灰溜溜地飞走了。怀真道人也告辞:“真人,此事已毕,我要回范贤馆了。”桑柔行了一礼:“感谢道长仗义相助。”怀真道人点头回礼,脚踏镇龙剑,向范贤馆飞去。
鹤真人从怀里摸出小葫芦,倒出一料金丹,递给桑柔:“你受伤了,快服下药。此地为导江县与清城县交界处,离清城山不远,我们可以慢慢走回去。我们师徒十几年没见面了,正好聊一聊。”经过两个月心惊胆战逃亡后,思义感觉到母亲放轻松了,他也变得活泼起来,前前后后跑来跑去,一会儿看看叶子上的小虫子,一会儿跑进林中吓吓野兔野鸡。鹤真人感慨地说:“这孩子,真是生机勃勃。”桑柔说:“他是个特别善良的孩子,连小虫子都不会伤害。”鹤真人说:“和我的孙女小宣一样,小宣刚满两岁,小义多大呢?”桑柔回答:“两岁零一个月。”鹤真人感叹地说:“他比小宣懂事得多,看起来个儿也大得多。桑柔你以后有何打算呢?”桑柔说:“我想请师父调教小义,我就留在清城山陪他。”鹤真人爽朗地说:“清城山有悟道书屋,我常在那儿授课,等小义五岁时,可以到书屋念书。在此之前,我会常常去看望他的。”
随着思义一声快活的尖叫,一头被惹恼的野猪从林子里冲出来,跟着思义追,思义高兴地说:“妈妈快看!”后翻360度,坐在野猪身上,双手抓住猪牙。桑柔担心地说:“孩子,快下来。”思义听话地跳下来,野猪面对思义作出要进攻的样子,思义蹲下,单手扶地发出龙啸,结果是野猪掉头跑进了林子。鹤真人欣赏地看着他:“这孩子胆子很大,反应也很灵敏。就是到了清城山后,人前不能随便显示出本领,免得吓着人。”他们都认为这两个月的逃亡生涯,没在思义心上留下什么痕迹,象是为了证明他们的想法,思义一下子爬到二十多米高的大树上,惊得树上栖息鸟儿四下逃散,然后他跳到另一棵树上,吓得另一棵树上鸟儿四处逃散,他乐此不倦。鹤真人笑起来,明白自己的生活要更热闹了。
驿道走尽,农田渐多。川西平原小河小溪四通八达,河水溪水清澈见底,不时一群群小鱼游过,螃蟹在水底爬动。翠竹掩影青砖瓦房,炊烟袅袅。桑柔把孩子抱在怀里,坚决地说:“这儿人多,不许变身,不许顽皮。”思义“唔”了一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他手指一指:“妈妈,看那个。”桑柔看过去,前面二十丈处有两间茅屋,四周草木苍翠,尤其是屋上缠满红白蔷薇,非常美丽。春风拂面,树叶沙沙作响,几只仙鹤从林中飞起,越过农田,落到另一片林子中。恍然之中,人在画中。桑柔温柔地对孩子说:“那是茅房,是方便的地方,小义喜欢这儿对不对?连茅房都这么好看。”思义说:“小义喜欢。”一位老农拉牛在犁田,向鹤真人打招呼,鹤真人问:“王居士今日犁了几亩田啊?”老农说:“两亩。”鹤真人再问:“王夫人的腰病好得差不多了吧?”老农说:“谢谢长生宫李道长到我家为内人送药,内人的腰病已经全愈。”一名布衣女子提竹篮走过来,问候后把竹篮交给鹤真人:“这是家母特为长生宫做的素馅棉花草馍馍,请真人笑纳。”鹤真人道谢后收下,打开搭在外面的白麻布,里面密密麻麻挤着三层棉花草馍馍,思义闻到香气,直吞口水,鹤真人递了一个给他,他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鹤真人和母子俩一起上了清城山,顺溪水拾阶而上,转过一道弯后,前面豁然开朗:有青砖瓦房七八间,花草繁茂,房外有一大院,中趴一吊睛大白虎,身长三丈,一个穿红花布裙,白色裤子,头扎两个朝天小辫的幼儿正使劲地向老虎身上爬。白虎闻到龙息,从喉咙处发出一声闷吼,站了起来。小女孩从老虎身上滑了下来,抬起头,看看鹤真人,又看看桑柔,最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思义。她脸颊胖乎乎的,清澈眼神如山间清泉,思义从妈妈身上挣扎着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女孩。鹤真人把手中佛尘向下一放,示意白虎安静下来,对桑柔对:“这是我外孙女肖若宣,父母不在身边,平时由李大娘照顾饮食,与白虎一起玩耍。这白虎我们称之为白师傅,张天师创教时收养,为清城山镇山神兽之一,自小宣到了这花溪居后,白虎就终日相伴。”若宣走到外公身边,躲在一边看着思义,鹤真人对她说:“小宣,这是桑姨,这是哥哥贾思义。”思义走过去,叫:“妹妹。”两个孩子很快就玩到一起了,桑柔和白虎都担心思义不知轻重,伤了若宣,站在一边看。鹤真人进屋找李大娘要她多准备饭菜。
很快,两个孩子就因为抢玩具闹了起来,思义抢了若宣的泼郎鼓,若宣个儿矮,力气小,抢不回来,哇哇大哭。桑柔正想教育儿子,谁知思义一见若宣哭就慌了,赶紧把玩具还给妹妹,就象妈妈哄自己一样,用手抚摩若宣头发:“乖,不哭。快看,蛇。”若宣止住哭声,循思义手指看去,一条花蛇正顺着黄桷树枝爬过去,离檐下燕子窝很近了,燕子窝的亲鸟出去觅食了,只留下三只雏鸟张大嘴巴叽叽叫。思义变为红龙,腾空而上,面对花蛇,花蛇吓得直接从树上跌落到地上,打了几个滚,爬进草丛不见了。思义尾巴一卷,把靠近屋檐的黄桷枝折断,才落入地面,得意洋洋地把龙头在若宣面前转来转去,吐出了龙珠,一会儿用头顶,一会儿用尾巴拍,一会儿用爪子抓,连鹤真人和李大娘都出来看热闹了,李大娘问鹤真人:“这条小龙怎么没龙角啊?”鹤真人说:“有的龙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长出角,当年我义兄......”他突然止口不言。
若宣破涕为笑,思义更卖力了,他听见细小喧闹声:“快看,我们这儿来了条小龙!”“喂,不许挡住我。”海棠花丛中,藏了三个五寸小人,两个已经完全成为人形,还有一个头上仍留两片叶子,没有双手,只有两条触须,均穿绿衣裤,白白嫩嫩,如同婴儿。思义窜过去,把三个小人抓在爪中,不顾它们拼命喊叫,把它们当成球在空中抛接,它们扯直嗓门喊:“白师傅,救命啊!”白虎见若宣笑得咯咯咯,把头一偏,尾巴一甩,假装没听见。桑柔看不过去,对儿子说:“小义,放了小朋友,你把它们转晕了。”思义爪一松,三个小人立即钻进土里不见了。思义好奇地用爪子扒地,想知道三个小人跑到哪儿去了。鹤真人笑着说:“它们是何首乌精,一向顽皮捣蛋,现在遇到祖师爷了。”话音刚落,三个小人出现在思义尾巴处,拉他的尾巴:“新来的,你以为我们好欺负么?”“我咬你,哎哟喂,牙齿掉了两个,这龙鳞怎么这么硬!”“干脆我们吐他口水。”于是三个小人一起吐口水,呸呸呸!当思义转过头,它们钻进土里不见了,在不远处又出现了,逗思义去抓它们。若宣也兴致勃勃跑过来抓何首乌精,院子里充满孩子的笑声,尖叫声。
第二章 星启
桑柔母子俩在花溪居留了一宿。第二天他们一大早吃过李大娘做的馒头后,鹤真人就接他们到了长生宫。进了长生宫,便可以看见照壁上画一条黄龙吞云吐雾,鹤真人介绍说:“这是我清城另一镇山神兽黄龙。平时在壁内休眠,很少出来。”黄龙眼珠随思义打转,开口说:“这孩子的爹,可是来自永安大陆?”桑柔激动地说:“怀真曾经提过永安大陆,说是在一个很远的地方。”黄龙说:“的确很远,永安大陆与中土大陆的通道,时断时续。”桑柔说:“您既知道永安大陆,可认识澎湃城的贾怀真吗?”黄龙说:“澎湃城是永安大陆的国都,是龙族与狐族混居的地方,共计二十万余常住龙族人,且不包括来往过客,我不认识贾怀真。从这孩子模样看,他爹是条黄龙,黄龙在永安大陆是有名的战龙,他爹临走时说过什么吗?”桑柔垂首伤心地说:“他说他下个月就来接我。”黄龙说:“我们龙族一言九鼎,黄龙一脉更是言出必行。前些年永安大陆发生了内战,他不能如约必是出了意外。你也不要太伤心,我看这孩子资质上乘,如果好好培养一定是不世之才。百年来,能达到我这个议价的孩子共有五人,其中有两人堕落,一人放弃自己的天赋过平凡的生活,还有一位就是面前的这位鹤真人。所以,是福是祸还未知。现在要做的,是去掉附在这孩子身上的幽灵。”
一只龙爪从壁中伸出,轻轻触在在思义头上,过一阵子,黄龙开口了:“我闻到血腥,听到惨叫,感受到仇恨,这个怨灵很强大,恐怕不好逼出。”鹤真人心平气和地说:“我想带小义到观灯台,先和这个怨灵谈谈。”黄龙说:“如果谈不成,我会出壁助真人一臂之力。”龙爪收回壁中,画中龙静止不动了。
鹤真人带母子俩到了观灯台,观灯台对面白日为人界,夜晚为鬼界。鹤真人与思义面对面坐在一块岩石上,桑柔在一边守护。鹤真人点了思义睡穴,思义身子一歪,桑柔忙坐下搂住他,鹤真人目光如炬,手搭在思义额头上,说:“我不知道阁下是谁,也不知阁下来自何处,经历过什么。阁下到了清城山,就有了机会重新生活一次。清城山地杰人灵,在此修练的各种生灵不计其数,靠自己的努力得成正果。阁下大可离开这个幼童,自己修出人形。”一个声音从思义体内传出:“我若离开这个躯体,阳光一照,风一吹便会灰飞烟灭。”鹤真人说:“当年张天师有一修道处为天然洞穴,无风无阳光,阁下可否暂住在那儿?”声音回答说:“可以,我在洞穴处静呆三十天便可成形,便可自由活动。这三十天内,真人可否保我安全?”鹤真人说:“此洞少有人知,机关重重,我先送小义进去,三十天后再来接你出来。如果有外人踏进清城山,我们立即就会知道。所以,我可以保你三十天的安全。”声音回答说:“多谢真人。”鹤真人对桑柔说:“你先在此地等侯片刻。”他把思义搂在怀里,脚踏拂尘,飞向山中。
六天后,东海龙王派特使持玉佩而来,检查完思义后,把玉佩还给鹤真人,回东海复命去了。
桑柔母子俩地正式住进了花溪居,桑柔除去园中杂草杂物,园中焕然一新:黄心树开鹅黄色的花朵,香飘数里,桃花、李花、桐心花、牡丹、海棠、月季等争艳。花草树木品种繁多,高低有致,看得出以前的花溪居主人是个爱花人。两个小孩嘻嘻哈哈跟在她身后帮倒忙。龙族小孩要到三岁才断奶,桑柔奶水充足,顺便给若宣喂奶,自从她给若宣喂了几次奶后,若宣就把她当妈了。三个何首乌精在园中里又蹦又跳,打打闹闹,不时招惹一下思义。一阵银铃似的鸟鸣传来,一群只有幼儿姆指大小,色彩斑斓,形如凤凰的桐花鸟飞进园子吸食桐花蜜,清城山禁猎几百年,桐花鸟毫不惧人,吃饭喝足了,就在四周休息,有两只站在了桑柔头发上,桑柔伸出了手,有只桐花鸟站在她手指上,对她婉转啼鸣。思义也学妈妈伸出手,一只小鸟飞他的头顶,在上面拉了一堆屎,若宣头上也站了一只小鸟,她都不敢动了,生怕一动,就把小鸟吓飞了。有只桐花鸟急促地叫了一声,所有的桐花鸟成群离开。
桑柔从怀中换出手绢,蹲下身细心为思义擦去头上鸟屎,思义钻进妈妈怀里,若宣也赶紧扑进了桑柔怀里,还使劲把思义往外推。她现在知道争夺桑柔的注意和爱,恨不得桑柔只爱她一人,把思义踢到十万八千里,当然,玩的时候,她和思义还很融洽的。
外面有人叫:“小柔,小义!”桑柔惊喜地说:“是我的哥哥。”站起来和思义一起跑了出去。两个鼻青脸肿的白衣青年,一个左手包扎,一个右脚跛着,拎大小包袱,走了过来,桑柔惊道:“哥哥,你们怎么伤成这样?”左手包扎的青年说:“我们听说那厮出卖你母子,还打伤了你,实在气不过,就去找他算帐。你不要担心,那厮现在卧床不起,我们只是轻伤。”右脚跛着的青年说:“爹娘知道你和小义要住在这儿,要我们把你的生活用品用马车拉过来。”他们走进院子,把东西放下,四下打量:“这儿还不错,鹤真人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李大娘拿托盘盛一壶茶,两个杯子走了出来:“你们远到而来,辛苦了,快喝杯茶解解渴吧。”桑柔介绍说:“这是照顾鹤真人外孙女肖若宣的李大娘,这此日子,李大娘对我母子非常关照。李大娘,这是我大哥桑锐,二哥桑坚。”两名青年谢过李大娘,喝完茶,桑锐说:“山下还有包袱,小义,和我们一起去搬。”思义跟他们一起去抬东西了。
二十三天后,鹤真人如约把曾附在思义身上的怨灵从洞中接出,怨灵成为已成为一个三寸高半透明人,下地后他右手扶胸,向鹤真人鞠了一躬:“谢谢真人救命之恩。”鹤真人还了一礼:“阁下可留在清城山修炼,去掉心中怨恨。”半透明人说:“在下星启,即使不才也知恩怨分明。我与中土大陆毫无介蒂,又受真人恩惠,不会伤害无辜。我到此地是为追踪一个杀人怪物,这个怪物同样危及中土大陆。我带一支军队约五百人,唤醒了这只怪物,一眨眼功夫,我的人基本被消灭。那时我就已知大错铸成,只想修补这个错误。”鹤真人说:“既然这怪物如此可怕,你们为何要唤醒它呢?”星启说:“我手下聚集了一个参谋组,他们都是一流才子,对这怪物研究了几十年,我们以为可以控制它,结果不是。这个怪物是人创造出来的,但是有了自己的思维,它打开了到中土大陆的通道,我尾随其后,不知道怎么的,我就附在这小男孩身上,怪物不知其踪。如果我落到其他人手上,性命堪忧,只有遇到象道长这样怜悯苍生的君子,才可幸保一命。我现在还未完全恢复,不能再追踪怪物了,心中忧愁,恐这怪物为中土大陆带来灭顶之灾。”鹤真人问:“你现在可以自保吗?”星启说:“可以。”鹤真人再问:“你到中土大陆不久,对这儿还不解,怎么知道你可自保?”星启说:“我们知道很多中土大陆的知识。我有位祖宗到中土大陆旅游的时候,娶了一位中土大陆的女子为妻,算起来我身上也有中土大陆的血脉。”鹤真人说:“那好,你就在这儿自由修炼吧。我希望每月一日戌时,你能来我长生宫和我谈谈怪物的事。”星启再鞠一躬:“一定赴约,谢谢真人肯插手这事。”
第三章 悟道书屋
张天师在清城建立道教五百年,任朝代更替,人事变迁,道观屹立不倒。悟道书屋位于清城山下,在成都绸缎巨商资助下建立,一百年来培养无数俊才。它不光面对各道观道士,也面对社会上适龄儿童、少年。只不过前者不用交学费,后者要交学费。学员们不光学习道教典籍,也要学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选修击剑、绘画、炼丹、治病。
时光飞逝,三年已过。正月十五吃过汤圆后,桑柔忙着给孩子们做青色学袍,李大娘忙着给孩子们做黑色布鞋。立春之时,一切准备就绪,孩子们明天就要去报到了。两个孩子决定疯玩一场,一大早就骑着白虎漫山乱跑。思义比若宣高一个头不止,看上去要大三四岁,黑发中夹带一些红发,随意披散,穿蓝色布衣,骑在前面,起挡风作用,若宣还保留点婴儿肥,头梳两髻,穿粉红纱衣,和思义一样脚穿胡靴,坐在后面抱住思义的腰,她背上还背个小竹篓,里面装点心和水。三个何首乌精样子一点没变,不肯老实坐在虎背上,而是拉着老虎尾巴,白虎跑起来尾巴甩来甩去,它们就象荡秋千一样,又笑又叫。
到了午时,白虎已经跑来深山中的一个湖泊边停下来。此湖呈长方形,长五六里,宽三四里,湖边还有一间孤立的茅舍。孩子们从虎背上下来,向茅舍走去,白虎跳进湖泊里,吼了两声,只见浪花涌起,一条长约三丈的青鱼游了过来,与白虎嬉戏,原来白虎也有自己的玩伴。
三个何首乌精很想加入白虎和青鱼的嬉戏,但见青鱼有张大嘴,一不小心把它们吞进肚子就不好玩了。它们嘀咕一阵,还是跟着两个孩子向茅舍走去。他们到了茅舍旁边,发现门是虚掩的,从门缝里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地上积满灰尘,象是废弃已久,他们走了进去,一步一脚印。若宣抬起头对思义说:“思义哥,我觉得下面象是空的。”她跳了几下,大家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思义说:“真的。”他也使劲地跳了起来,若宣有点怕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话音刚落,屋中裂开大洞,他们全掉了下去,原来屋下有个岩石洞穴,他们顺岩壁滑了下去,幸好洞不深,只有若宣的右手擦伤了,流了点血,她不由想,要是桑柔在这儿就好了,她就可以呜呜哭着展示伤口,桑柔一定会抱紧她,温柔地安慰她,然后照顾好她。现在桑柔不在,她哭也哭不出效益,干脆就不哭了,向上张望思索怎么才爬得上去。
最大的何首乌精跳到若宣右手上,添她的伤口,她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这只何首乌精治愈好她的伤口后,面露疲态卧在她的肩上。浑身湿湿的白虎也从洞口跳下来,摆动身子,身上水花四溅,给大家洗了个澡。思义盯着前面黑黑的隧道出神,若宣说:“思义哥哥,我们爬上去吧。”思义一点动静都没有,若宣走过去摇着他的身体,思义看她一眼,神情恍惚,若宣说:“你给桑姨保证过,要确保我的安全。”思义这才象从梦中苏醒过来:“若宣妹妹,我们走吧。”思义是最后一个离开洞穴,临走时他回过头再看一眼洞穴,感到前所未有的诡异,他们决定提前回家,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桑柔。
黄昏的时候,鹤真人来了花溪居,和大家打了招呼后,和两个小孩子一起跪坐在席上聊天:“上古时候,我们是最富足的,因为物种保留最多。后来,人类焚林开荒,竭泽而渔,残杀同类和其它生灵,我们逐渐贫困,也开始思考如何与周围世界相处。清城山曾是妖魔鬼怪聚集之地,张天师从龙虎山到此,驱逐和囚禁妖魔鬼怪,建立道统。清城山有很多秘密,有的我知道,有的连我也不知。你们以后要发现什么奇怪的事,一定要告诉大人。你们要好好学本事,等你们成人了,就可以解开很多清城山的秘密了。”思义问:“师公,张天师为什么不杀死那些妖魔鬼怪呢?”鹤真人说:“它们也是生命。张天师限制它们,让它们不能作恶,也就足够了。当年李冰父子率众与龙族征战,在很多人眼里,龙族就是妖魔鬼怪。李冰父子在仙人帮助下战胜龙族,他终始坚持不屠一龙,后来才有人族和龙族关系逐渐缓和。不管龙族、人族还是其它智慧种族,有了贪婪残暴之心付诸行动,作孽太多自然成魔。天下魔气猖獗的时候,道气就会消沉。所以我道弟子,当兴隆我教,天地正气浩荡,魔就不成气候了。”两个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他,肃然起敬。鹤真人对若宣说:“梅夫人要你我明天在全校人面前弹奏《高山流水》你去准备一下。不要担心,你已经弹过很多次了。”梅夫人掌管悟道书屋,经常手执三尺戒尺在学校四处巡逻,学生们都怕她。若宣一听是梅夫人的要求,赶紧去练古琴了,留下鹤真人与思义继续谈话。
第二天,桑柔一大早起来给孩子们穿好青色学袍,穿好黑布鞋,盘好发。吃过早饭后,他们一人背一个竹篓,在桑柔、李大娘、白虎和何首乌精陪伴下,向学校走去,李大娘哭了:“孩子们一下子就长大了,开始上学了。”她一哭就停不下来了,到了山下,她止步不前,和白虎,何首乌精一起回花溪居了。白虎,何首乌精离开了小伙伴,全都没精打采。
悟道书屋占地千亩,有自己的教舍,宿舍、马场和林地。梅夫人约五十岁,个儿高高,眼神犀利,高鼻大口,穿喜气洋洋的大红袍 ,头发挽得高高的,插支黑檀钗子,站在校门口欢迎新生。今天她手上没拿戒尺,免得把五六岁的小孩子吓跑。门口停满马车,一遍喧闹声和小孩哭着要妈妈的叫声。三十多位十四五岁,身穿白袍的高年级学员帮着做接待,把要住校的家长和新生带到宿舍,把不住校的家长和新生带到教舍。
桑柔对悟道书屋已经很熟悉了,书屋缺少驯马师傅,她应梅夫人之邀,常常过来指导学生骑马和驾御马车。学生们都叫她:“桑夫子。”桑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谦和,梅夫人和学生都喜欢她。梅夫人认为桑柔是少有的,才智品行和自己相当的女性。梅夫人是个急性子,发起脾气来连鹤真人都要畏她三分,她出生成都,名门之后,在兴建于公元前141年文翁石室接受良好教育,隋实行科举,女子不能考举功名,梅夫人忿忿不平,上书独孤皇后,高呼破除陋习。独孤皇后颇有才学,喜欢指点江山,她虽然不能改变女子不能考取功名的科举制,却能把梅夫人带到皇宫来做她的女宫,皇后过世后,梅夫人出宫回到成都老家,鹤真人上门请她掌管悟道书屋,她立即答应了,她在清城山已居住十六年,回到成都反而不适应了,她一生未嫁,喜欢小孩,每年都要资助两名孤儿进入悟道书屋,平时就象母亲那样照顾他们。
桑柔与梅夫人聊了几句,带着孩子们到了一间独立的砖瓦教舍边,里面有一位二十岁的女先生在哄十来位哇哇哭的五六岁娃娃,有两个十四五岁的高年级女学员在帮助她。桑柔蹲下来对两个孩子说:“我不进去了,你们两个要做好榜样,那是你们的小梅先生,梅夫人的养女,进去和大家打个招呼。”两个孩子勇敢地走向教室,直到小梅先生那里作自我介绍。
教舍里摆着二十来个蒲团,一角放了许多布做的玩具,象是娃娃、狗、鸡、虎、熊等。那些都是小梅先生自己做的。思义叫起来:“好多玩具啊,我要玩。”他两手抓了四五个玩具,跑过去递给哭闹的孩子:“我们一起玩吧。”他高高兴兴地跑来跑去,拉着这个抱一抱,又跑到那个面前做怪相,不一会儿,教室里就没人哭了,大家忙着玩了。
小梅先生清秀温柔,她是个孤女,梅夫人不光收养她,教育她,而且也为自己收养的孩子们找到出路。男孩子出了书院一般都去了成都谋生计,女孩子出了书院都找了好人家嫁了,小梅的夫君是开首饰店的,前年生意出了问题店垮了,开始酗酒打人。小梅忍受不了跑回娘家,梅夫人给她找了个事做,小梅越做越高兴,索性留在悟道书屋,与夫君和离了。和离不久她就有新的追求者了。
下午未时,教室里有了十六个孩子,学生基本到齐了,思义自然而然成了孩子头,小梅带他们去观晶台。这些小孩子一个拉着一个的衣角,排成一列向前走。思义跑去跑来地指挥小朋友,要这个拉紧衣服,那个要走快些,有他在,小梅轻松得多了,早先来协助她的高年级女学员早走了,她们说思义“一人顶三。”
观晶台中央是个高台,打着一把巨大水晶伞,能保证声音清晰地传到十里,四周是梯形看台,放着若干蒲团,学生们盘腿坐在蒲团上,教书先生们站在后面。全校师生到齐后有一千五佰人。梅夫人上台讲了一些欢迎新学员的话,然后宣布新学员肖若宣和鹤真人将为大家演奏古琴《高山流水》。若宣心“咚咚”跳,双脚发抖走不动了,思义拉着她的手,一直送她到了高台上。小梅很感激思义,她以前只是学院里搞勤杂的,只所以当上先生是因为其他先生都不肯来带一帮哭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有的小孩子娇生惯养,五岁了还不会擦屁股,他们拉完屎后先生还要忍受冲天臭气给他们擦屁股,他们何苦呢?以前这事都是书院最老实的刘先生干,现在刘先生告老还乡了,谁都不想接他的班。
若宣坐在小木凳上,前面茶几放着她平时弹的古琴,她看台下面好多人,头脑一片空白。鹤真人温和地说:“小宣,看着琴。”若宣的手一触到琴弦,艺术家的精灵就自然附到她身上,五岁年龄就可以做到神驰,颇有大家之风。爷孙俩同奏一曲,声音让人内心宁静,如同清风山泉。清城山有白鹤千只,白日在四周飞行,夜晚停在长生宫外密林中。现在循音而来,或飞翔于头顶,或落在空地上翩翩起舞,一曲已终,师生半晌才回过神来,掌声如雷,白鹤也徐徐散去。
放学了,思义和若宣背着竹篓出校门才几步路,两个十来岁俊俏的男学员就走了过来,一个脸涨得通红不说话,另一个小帅哥无视思义,对若宣说:“肖师妹,你的古琴弹得真好。我叫马飞天,这是我的同学罗肃英,他想认识你。”若宣还没说话,思义就站了出来:“现在相互认识了,我和妹妹要回家了。”他打心眼讨厌这些想接近若宣的小男孩,向前望去,还有好几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神神秘秘地向这儿张望呢,他心叫不好,拉起若宣的手跑起来,一直跑到山脚下,终于看不到那些男孩子了,他大舒一口气,若宣累坏了,弯腰手扶膝盖大口喘气,气愤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思义眼珠一转:“我怕他们欺负你。”若宣不是傻子,反驳说:“他们只是想认识我而已,你是怕我和他们一起玩就不和你一起玩了,你害得我差点喘不过气了!”她握紧小拳头,对他的胸膛捶了两下,思义被揭穿心思,干笑几声。他不在乎若宣捶她,她那点力气还不够瘙痒,只要没外人,随便捶。
只听“嗤嗤嗤”的声音,熟悉的细小声音从头上传来:“思义以后娶了媳妇一定惧内。”三只何首乌精坐在他们头上树枝上,头上还有两片叶子何首乌精的跳到若萱怀里,说:“我们在这儿等好久了,等你们放学呢。”另外两个何首乌精一个跳到思义头上,一个跳到他肩上,吹起了口哨,只听树叶哗哗声,白虎从林中跳了出来,象是八百年没见过两个孩子似的,用头亲热地蹭他们。大伙一起打打闹闹地回家了。
黄昏的时候,鹤真人来了,若宣扑进他的怀里:“外公,你今天要给我们讲凿壁偷光还是苏秦刺股?”鹤真人把若宣抱在怀时,笑着说:“我今天来是要和你们两个小孩子聊聊天,你们今天过得高兴吗?”两个小孩子异口同声说:“高兴。”鹤真人说:“为什么高兴呢?”若宣说:“我们有了好多新朋友。”思义说:“小梅先生给我们做了很多玩具。”若宣说:“小梅先生午时让我们吃点心,学院的点心好吃。还有,大家都喜欢我和爷爷弹古琴。”鹤真人眉开眼笑:“你们今天表现都很好,你们喜欢小梅先生吗?”若宣说:“小梅先生对我们很好,我们喜欢她。”思义说:“小梅先生说话就象妈妈,很温柔又有耐心。”若宣嚷嚷:“爷爷说过表现好有奖励。我要到天上飞,就象爷爷讲过的那个人魔大战里的什么,什么......”她一下想不起来了,思义说:“御剑飞行。”
鹤真人爽快地说:“好啊。”抱着若宣从屋内到院子里,思义紧跟在后,鹤真人放下若宣,把左手执的拂尘插在腰间,右手一指地面:“起。”一把宝剑带鞘从地下拨起,横直飞至三人脚下,鹤真人先上宝剑,踩在剑上,宝剑立即变大五倍有余,思义自觉地跳到前面,他不怕风吹,若宣跳到爷爷后面,抱紧他的腿。鹤真人双手一抬,宝剑载三人,升上了天空,在崇山峻岭之上自由飞行,天上风大,鹤真人担心孩子受凉,所以飞翔的速度不快。白虎背着三个何首乌精,在他们下面奔跑,最大个头的何首乌精站在白虎头上,一面眼望天空一边指挥:“左,再左一点,左过头了,偏右些。就是这个方向。”天色渐晚,没玩多久,大家就回家了。
第四章 新邻居
新生入校已经三个月了,他们已经熟悉了学校生活。今天是旬假,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学着鹤真人的模样指着地面喊:“起起起!”折腾半天也不见宝剑拔地而起,观众白虎、何首乌精泄气了,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桑柔头梳乌蛮髻,穿身淡绿衣裳,手执一个竹篮从屋子里走出,对两个孩子说:“有新邻居来了,我们要去拜访他们。”思义问:“妈妈,是谁啊?”桑柔说:“文翁石室的一个红牌夫子,要到你们学校教书了。”
走了一柱香的山路,他们看到了新翻修的五间瓦房,门是大开的,一对夫妇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和一只小银狐在门口嬉玩,见了生人,小银狐跑进院子里躲起来了。
男主人三十来岁,身体消瘦,温文尔雅,穿身蓝布衣衫。女主人看上去二十多岁,明亮的桃花眼,笑起来两个深深酒窝,穿粉衣蓝裳,娇媚动人,两人一起到门口迎接:“请问,您们是———”桑柔自报家门:“我是鹤真人弟子桑柔,寄住在花溪居。这是他的外孙女肖若宣,这是我儿子贾思义,都是五岁。我们是您们的邻居,今天专程拜访,带了一些我亲自做的点心。”女主人说:“好可爱的两个孩子!你的儿子长得好高大啊!”桑柔看出她是狐族女子,坦率地说:“实不相瞒,我和儿子都是龙族人,所以个头高大。”男女主人对视一眼,男主人说:“在下李进程,内人胡三娘。桑夫人一定看出来了,内人是狐族人。这是我们的大儿子李展鹏,六岁。那是我的小女儿,李清兰,一岁,清兰不能变幻成人形。展鹏,过来招呼阿姨和弟弟妹妹。”李展鹏听话地打了招呼,小银狐躲在柱子后,怯生生地看着生人。
思义和若宣向新邻居打了招呼,兴致勃勃地看着文静的李展鹏和胆小的李清兰。桑柔说:“您们这儿忙,我就不打扰了,等您们安定下来,请到花溪居作客。”胡三娘接过她手中的篮子,声如银铃:“屋内太乱,不能邀请夫人入内实在失礼,请夫人谅解,改日定到花溪居赔礼道歉。”作别之后,桑柔带两个小孩子走了,两个小孩子边走边回头,看他们的新伙伴,李清兰也从屋子里跑出来,和哥哥一起向新朋友行注目礼。
两家人相互走动几次,渐渐熟悉起来。李进程去上课,孩子们去上学的时候,胡三娘就带着她的女儿和针线活去访问桑柔。两个女人在园子里坐在竹椅上边做针线活边聊天,李大娘在厨房准备饭菜,李清兰和何首乌精玩在一起了,李清兰身边还跟着一只小银鼠,是她的小跟班。
胡三娘极健谈,她一边为老公缝新衣服,一边讲起他们相识相爱。
清城山五里处有座太平山,山腰上住李进程一家。李进程父亲是个落弟秀才,对孩子学习非常关心。李进程小时候,常常在废弃古陶窑场上边放牛边看书,胡三娘带着妹妹胡四娘,躲在树后观察他。她们常捉弄一下他,比如说向他扔块小石头,牵他的牛藏起来,他一点都不知道,一个十足的书呆子。
胡三娘十五岁时,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李进程也是二十岁的英俊少年,就是家里太穷,找不到媳妇。他在古陶窑场看书的时候,她坐在石头上,手托腮入迷地看着他。胡四娘说:“姐姐,你都看了八年了,还不下手,难不成再看八年?”胡三娘说:“怎么说我也是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自己主动认识他。”胡四娘敲敲她的脑袋:“我聪明的姐姐怎么这么傻,谁要你表现得主动,你就不会想想英雄救美什么的?”胡三娘受启发地说:“我们去雇个市井无赖,假装对我们非礼,然后我们大叫救命。”胡四娘说:“太麻烦了!”一把把她推进旁边的一条深沟,大叫:“救命啊!”
李进程闻声而来,一见有姑娘在深沟里挣扎,立刻跳了下去,水流湍急,他站立不住,反被水冲走了,胡三娘忙着救他,胡四娘也跳下来帮忙,好不容易把昏迷的李进程从水里拉出来。胡三娘把他胸中的水压出来,见他快醒了,赶快躺在一边装晕。李进程醒来,胡四妹扶起他:“谢谢公子救了我姐姐。”李进程看身边“昏迷”的佳人,容貌秀美,身态妖娆,迷得目瞪口呆,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开始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好事成双,李进程考取了秀才,一下子成了香馍馍,有了投资价值,一天就有五个媒婆来说亲,而且不要彩礼,自带嫁妆。李进程知道了胡三娘的身世,此时已相爱太深,执意娶了三娘。他在成都文翁石室谋得教职,带妻子到了成都安家。大儿子李展鹏成长还算顺利,可以随意变身为人类,小女儿李清兰生下来就是一只小狐狸,不能变成人。她又是狐族百年一见的银狐,银狐皮在市场上千金难求。夫妻俩担心孩子的安危,所以才到悟道书屋来谋职。这儿道化五百年,民风纯朴,孩子在这儿很安全。
桑柔被她逗笑了:“他现在还不知道你们相识的时候是美人救英雄?”胡三娘说:“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他现在已经离不开我的孩子们了。”桑柔问:“我从来没去过成都,成都人就那么可怕,打你孩子的主意?”胡三娘说:“成都本地人不会。成都一向是个富足繁华之都,人们小富即安,关心的是吃喝玩乐。难出大圣大贤,也难出大奸大恶。本地人基本上都不愿做伤天害理的事,可成都还有那么多外地人,大多数外地人是好的,也有一些是毫无顾忌,唯利是图。那些坏人成长的环境就是很恶劣的,没人教导他们心存善念,所以他们长大后心如地狱,也要让这个世界如同地狱。”桑柔担心地说:“我的孩子很善良,他以后遇到这些坏人怎么办呢?”胡三娘说:“我看小义很机智,力气很大,一定应付得过来。倒是我的清兰,以后怎么办呢,她一点自卫能力都没有。实在不行的话,我只有把她送回狐族。”
清兰在花溪居玩得很高兴,晚上也不回家了,她要和若宣一起睡。胡三娘由她:“她好不容易交了朋友,麻烦桑夫人照顾一下她。”
若宣抱着清兰上榻,钻进被窝,银鼠也想跟着钻进去,若宣说:“老鼠不能上榻。”她找了个木盒子,在里面放了张手绢,把木盒放在榻前,对银鼠说:“你就睡在里面。”银鼠吱吱地叫,以示抗议,最后还是钻入木盒,不满地哼哼哼。
鹤真人敲门后,走进若宣的卧室,若宣喊:“外公。”清兰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叫:“外公。”鹤真人笑着说:“小宣有新朋友啦。”若宣对清兰说:“外公要给我们讲故事了。”
鹤真人盘腿坐在榻前,开始讲故事了:“东越闽中有庸岭,高数十里,其西北隰中有大蛇,长七八丈,大十余围。土俗常惧。东冶都尉及属城长吏,多有死者。祭以牛羊,故不得祸。或与人梦,或下谕巫祝,欲得啖童女年十二三者。都尉、令、长并共患之。然气厉不息。共请求人家生婢子,兼有罪家女养之。至八月朝祭,送蛇穴口,蛇出吞啮之。累年如此,巳用九女。 尔时预复募索,未得其女。将乐县李诞,家有六女,无男。其小女名寄,应募欲行。父母不听。寄自潜行,不可禁止。
寄乃告请好剑及咋蛇犬。至八月朝,便诣庙中坐,怀剑将犬。先将数石米餈,用蜜麨灌之,以置穴口。蛇便出,头大如囷,目如二尺镜,闻餈香气,先啖食之。寄便放犬,犬就啮咋寄从后斫得数创。疮痛急,蛇因踊出,至庭而死。寄入视穴,得九女髑髅,悉举出,咤言曰:“汝曹怯弱,为蛇所食,甚可哀愍!”于是寄乃缓步而归。”
若宣问:“爷爷,为什么李寄都可以杀死大蛇,大人却害怕蛇,找小女孩去喂蛇呢。”鹤真人说:“小宣想一想,这是为什么呢?”若宣说:“因为李寄又聪明又勇敢,那些大人胆小懦弱。”清兰说:“那些被蛇吃的小女孩好可怜。”鹤真人说:“为什么她们不知反抗呢?”若宣说:“因为没人给她们讲故事,她们不知道怎么做。”清兰说:“因为她们力气小。”鹤真人说:“你们都是聪明的女孩子,你们要学习李寄,不要学习那九个被蛇吃的小女孩。遇到危险的时候,首先想办法自保,然后一有机会就出击。”听了他的这番教育,两个女孩的眼睛变得晶晶亮,连那只银鼠也站立起起,两只前肢挨在一起,竖起耳朵。
一声哨音从外面传来,鹤真人面色如常地说:“你们玩一会儿就休息,小宣明天还要上学。”他起身出了卧室拉上木门,走出花溪居,月光之下,五个背负剑匣的剑侠在外等他。领头的是五十来岁的灰衫道长,后面四个是二十来岁的白袍青年。五人向他行礼,鹤真人回礼,灰衫道长说:“师兄,魔使逃跑了。我们已经封锁了清城山,他现在藏匿在山中。”鹤真人说:“我看南方魔气开始汇聚,担心黑暗魔王开始重生了。你派人去召聚各地剑侠,加强搜索,疏散山中百姓,书院那里要加派人手。”灰衫道长领命而去。白虎咆哮起来,在山林中开始搜索,黄龙破壁而出,在山林上低空飞翔,他的双眼如同探照灯,地面生物一览无漏。
第二天上学时,书院四周多了一些剑侠,把守各个路口,思义对若宣说:“他们就是传说中的蜀山剑侠,每年剑宗都要挑选一些小孩子来训练,等这些小孩子长到十六岁,就会成为剑侠,执行很多任务。说不定我们也会被剑宗看上呢。”若宣说:“我才不想做剑侠呢,外公说做剑侠很危险,我的爹娘就是剑侠,现在还被困在幽冥界。你知道什么是幽冥界吗?”思义说:“我当然知道啦,当年东海龙王追杀我的时候,娘先是带我逃到地下湖,然后我们又逃到幽冥界,那个地方的人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若宣激动地问:“你们是怎么进去的呢?”思义说:“我娘在地下河道间发现一具骷髅,骷髅身上有幽冥界的令牌,她带着我,顺河道找到入口,就进去了。那个地方有片林子,到处都是活死人四处游荡。那些人只是样子可怕,并不会伤害别人。前面有座很高的塔子,我们只是远远地看,不敢靠近。后来有个可怕的声音叫我们母子留下令牌,离开幽冥界,我们就照做了。你要是做了剑侠,就可以把你的父母从幽冥界救出来了。”若宣说:“我外公就是一个剑侠啊,我们放学后就把幽冥界的入口告诉他,他会去救我的父母。”思义说:“若宣妹妹,你不想做剑侠也没什么,只要我成了剑侠,就可以保护妈妈和你了。”
长生殿内一间密室里,鹤真人和另外一位六十来岁的白袍道士正坐在榻上商议,此道人是鹤真人在剑侠社的助手元真道长。元真道长说:“我估计魔使藏匿在某个秘密山洞中,如果这山洞通向外面的话,我们很难阻止了。这魔头曾经一夜屠杀整个村子的百姓,不知他现在想做什么。”密室外有人咳了两声,鹤真人说:“请进。”来人拉开门,走了进来,他拉开头巾,露出真容,原来是恢复人形的星启,他额头中央的第三只眼闪烁不停,右手捂住胸口,向两位道长行了一礼,两位道长还了一礼。
鹤真人说:“星启啊,你动用了第三只眼探测我们的心思,知道我们请你来的目的了。”星启身材高大,声音也洪亮有力:“真人是想打听魔使的事。”鹤真人说:“你知道魔使的下落吧?”星启说:“知道,请真人原谅我不能出卖朋友。”元真道长说:“先生不知魔使有多残暴么?“星启说:”魔使的身世鹤真人很清楚,元真道长有所不知。”鹤真人说:“确是如此。”他便把魔使身世一一道来。
第四章 魔使东山闻英
上古时候,永安大陆陷入激烈内战之中,许多龙族人与狐族人逃到中原大陆避难,一支狐族人逃到东山,在那儿过上了世外桃源的生活。
随着人类足迹的不断漫延,东山附近也有村民居住,大家相安无事。东山狐族是个平和的种族,他们有一身光滑的皮毛,轻柔闪亮,就是这身皮毛为他们带来灾难,他们的皮毛受到皇室喜爱,贵族推崇,一个野心勃勃的贵族组织了一支猎狐军,在当地村民协助下(据说一点小钱就把村民收买了),突袭了东山狐族,几乎将东山狐族灭族。当时的剑宗曾派人去阻止,可惜消息得到的太迟,援军到达时,看到的是血腥场面,因为活剥皮可以保留皮毛的柔亮,东山一族基本上都是被活剥的。
有个村中小孩冒险救了一只小狐狸,援军带走了这个小孩和这只小狐狸。小孩希望可以学道拯救人心,不愿意回到村庄,他后来成为了鹤真人的师父。小狐狸送到了狐仙火娘子那儿修道。
这场屠杀中,还有一狐落网,就是东山闻英,他当时在通天教主门下学习法术,得到噩耗后,他盗取了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回到东山,一夜屠村,再追杀猎狐团成员。为了避开通天教主的清理门户,他投靠了黑暗魔王。他对人族仇恨入骨,特别阴险狠毒,深得黑暗魔王欢心,很快提拨他做了魔使。
火娘子收养的小狐狸渐渐长大,取名小杏。东山闻英在一次执行任务过程中,认识了她。两狐都是屠杀中的孤儿,惺惺相惜,很快相知相爱。东山闻英在与火娘子、小杏接触中,知道世上还有很多善良的人,心中仇恨有了松动。反思自己许多行为,与当初屠杀自己族人的恶人并无不同。得知黑暗魔王企图伤害火娘子和小杏后,东山闻英协助剑宗除去了黑暗魔王。
除去黑暗魔王后,因为作恶太多,东山闻英被关押在清城山的九老洞,静思己过,先是与世隔绝十年,十年后,小杏常来看他,东山闻英情绪稳定,没有给清城山找过什么麻烦。这次不知为什么要逃跑。
鹤真人讲述完东山闻英遭遇后,元真道长叹息:“人心贪婪残暴,揪起这场腥风血雨!”鹤真人思索片刻:“难道是小杏出了事?”星启点头:“真人高见。东山闻英前天在九老洞外,发现了小杏的一缕秀发和她的一根簪子。因为担心黑暗魔君在清城山有内应,东山闻英不敢联系真人。”鹤真人说:“虽然现在东山闻英一心向善,小杏在他人之手,可以逼他做任何事。师父飞升之前,叮嘱我照看好东山狐族,现在两狐同陷危机之中,东山闻英一离开清城山,就面临魔族的报复,自身尚且难以保全,如何拯救小杏?”星启说:“我已经答应帮助他,他也请我传话给真人,他这一生作恶多端,无论什么下场都不以为过,请真人尽力保小杏周全。”鹤真人说:“黑暗魔君一旦重生,决不会放过东山闻英。现在他并没有真正重生,力量还很薄弱,这种情况下,他直接与剑侠社对抗,让我非常诧异。旁观者清,请东山闻英多思考一下,小杏未必落在魔族手上,他要离开清城山,便是中了圈套。”星启笑道:“我也有此考虑,所以我请东山闻英把事情经过详细写了下来,请真人过目。”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鹤真人边看书信,边闻墨香:“东山闻英在你的红叶阁呆过吧?”星启说:“是。他用的是我红叶阁的朱砚写的这封信,我把他送到更隐密的地方了。”
密室外跑过来一个十来岁的小道士,远远喊道:“真人,大事不好了!”元真道长拉开了门:“什么事情这么慌张?成何体统。”小道士边喘气边说:“火娘子领两个徒弟来要人了,要我们交出小杏。不然的话.......“元真道长怒道:”不然的话她要怎样?”小道士说:“她和两个徒弟带了被盖,要搬进长生殿长住,直到我们交人为止。”星启掉过头,偷笑一下,他在清城山遇到各色女子,还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鹤真人笑眯眯地说:“好啦,我现在就去会会她。星启居士请回吧,请星启居士疏导一下东方闻英,请他配合我的行动。”星启应充而去。
长生殿的客房里,一身暗红装的火娘子在房间里不安地镀步,她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剑眉,丹凤眼,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那类。还有两名白衣美貌少女,侍立一旁。鹤真人走了进来:“仙子有幸到此,蓬壁生辉。一别三年,仙子还是那么仪态万方。”他注意到茶几上的三杯茶丝毫未动,火娘子一点都没掩饰焦急之态,客套话都免了:“真人,按理小杏十个时辰前就该回来了。现在她一直未归,又有那么多剑侠公开露面,我就知道她出事了。小杏是你师祖托付给我养大的,我把她视作自己的女儿,她要真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你师祖在天之灵。”鹤真人知道她要表达的真正意思是:“如果小杏真的在你的地盘上出了事,你怎么对得起你师祖在天之灵,你要负全部责任。”她对小杏确实如同对亲生女儿。
鹤真人道:“我已经吩咐元真师弟,仔细搜索。小杏探望东山闻英,已有六十年,这次失踪,一定有什么珠丝马迹。这段时间,她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有没有反常举止?”火娘子说:“小杏生活简朴,不出深闺。三天前,我让这两个弟子送她去清城山,到了清城山下,她们就分别了。小杏与东山闻英感情很好,有时候要忘记准时回家,所以昨天早晨她没回来我们也没担心。”一个白衣弟子说:“我们在途中发生过一事:我们要到清城山时,背后有几只鸟受惊四处乱飞。我们以为是野兽,没有在意。”鹤真人说:“你们走的是哪条道?”白衣弟子说:“一条小道,我们不知名称,路边上开满杜鹃花,有红有白,还有罕见的紫色。哦,路边上有个亭子,叫陶然亭。”小道士进客房禀报:“李夫子一家来参见狐仙,李夫子说他可能对案件会有帮助。”火娘子大喜:“快请。”
李进程、胡三娘带儿女来拜见火娘子,行礼完结,胡三娘对鹤真人说:“夫君曾协助县令、郡守办理悬案,尽数破获。女儿身边这只小银鼠,嗅觉了得,只要闻闻小杏的味道,就可以在百里之内找到她。”火娘子惊喜地看着清兰和银鼠:“我原来以为银鼠在中土大陆灭绝了呢。这只小银狐,让狐祖祖抱抱。”清兰一点都不怕火娘子,任她蹲下来把自己抱在怀里。鹤真人说:“为了小杏安全,我们要立即行动。仙子可有小杏身上之物?”火娘子拿出一条手绢,蹲下来给小银鼠闻闻,小银鼠“吱吱”两声,走在前面带路,火娘子带两个弟子,和胡三娘,清兰一起,去寻找小杏。鹤真人派了两名剑侠陪伴她们,他与李进程一起研究案件,李展鹏静站在一边倾听。
约一个时辰后,传来消息,小杏已经在一个山洞内找到,只是被迷药迷昏,并无大碍。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家都松了口气。小杏被就近送到红叶阁一卧室,由东山闻英照顾,其他人在外守候。李进程受命调查此事,他检查完小杏被迷晕的山洞后,到了红叶阁,知道小杏已醒,在火娘子陪同下进了卧室,狐族驻颜本领高超,东山闻英和小杏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俊男美女,天作之合。东山闻英穿朴素的蓝布衣服,头发随意散,小杏坐在榻上,清秀可人,身材苗条,穿淡蓝纱衣,两人相互凝视无语,胜过千言万语。
第五章 若宣的心事
下午,若宣放学后不回家,要思义陪她去长生殿找外公。她兴奋地向外公讲起幽冥界通道的事,要求外公立即去救爹娘。鹤真人看着她热切的小脸,不忍心地说:“不是我不去救你的爹娘,而是他们已经被异化了,只要他们见了阳光,立刻会灰飞烟灭。”若宣哇哇大哭起来,躺在地上打滚,谁来劝她她就抓谁,一个劲地喊:“我要我的爹娘!”鹤真人触动心事,叹了口气,拨腿要走,若宣爬起来,抱着他的腿:“外公,你带我去幽冥界。”鹤真人说:“你太小了,容易受瘴气伤害。”若宣尖叫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去。”鹤真人说:“现在不行,等你到了十六岁,就可以见你的爹娘。”若宣犟得很:“我现在就要去!你不带我我自己去!”她松开了手,一溜烟地跑了,思义在后面追。
两个孩子坐在观灯台的树枝上沉默不语,若宣眼睛红肿,思义不时瞟瞟她。白虎趴在树下一动不动,连平日吵闹不休的何首乌精也难得安静地坐在白虎身上。不远处悬崖上,有个鹰巢,里面住四只小鹰,三只个儿大的小鹰乘父母不在家,齐心协力把个儿最小的向外挤,个儿最小的鹰拼命尖叫挣扎,终于不敌地被挤出来,它还不会飞行,扑闪翅膀垂直下坠,思义化身红龙,飞过去抓住了它,把它送进窝里,用爪子轻轻敲打它的哥哥姐姐,以示警告。一个被敲打的小鹰不服气地啄了他一口,思义苦口婆心地对它们布道:“兄弟姐妹要相互爱惜才是相处之道。你们知道什么是道吗?”四只小鹰不睬他,继续打架,个儿最小的鹰再次被推出巢外,落在下面树枝上,它急得直叫。这时,两只老鹰向鹰巢飞过来,四只小鹰对它们直叫唤,思义飞回来,化作人形,坐在若宣身边。
思义说:“我有点饿了,妈妈早晨说了,今天晚上的菜有酸菜鱼,还有药尖子(川芎尖)。”若宣吞了吞口水,见天色渐暗,她也有些怕了,和思义一起爬下树,回家了。
回来家了,看到家里来了一堆人,若宣看见了外公也在其中,便气鼓鼓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李大娘端着饭菜给她送到屋内,然后忙着招呼客人去了。若宣饿坏了,所幸酸菜鱼的刺已经被桑柔细心地挑出,她两三下吃完了饭菜,蹑手蹑脚地跑出房间,躲在门侧,偷看大家在干什么。
堂屋灯火通明,鹤真人、怀真道人、火娘子及两个弟子、星启、李进程一家,还有一对苦命鸳鸯---东山闻英和小杏都在那儿,大多数人坐在竹椅上。桑柔在里面端茶倒水,李大娘在厨房烧水,做点心。
思义吃完饭也跑了过来,拉着若宣的手,两人跪坐在地上,探出脑袋,看见李进程站了起来,抱掌说:“诸位,我奉鹤真人之命调查此事,现在已有眉目,向大家通报一下。三天前,小杏在两个师妹陪伴下来到清城山,当两个师妹离开后,小杏被迷晕劫持,藏在山洞中,她的一缕头发和一根簪子被送到九老洞了,导致了东山闻英私逃,找到他的好友星启求助。我想问东山闻英,为什么你会认为魔界在此有内应呢?”东山闻英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因为清城山防守严密,外人进入很快就会被得知。而且此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小杏身上东西放在九老洞口,我怀疑是清城山内的人做的。我开始认为此事与魔界有关,后来小杏安全送回,我认为此事与魔界没关系,因为魔界一旦出手,非常狠毒。”李进程说:“对,此人对清城山非常熟悉,小杏藏身的山洞,即使很多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不知道,小杏被找到时,头下还放了张手帕,可见来人根本不想伤害她。那个山洞位于无领谷,是何首乌精的老巢,任何人进入山谷,都在众多何首乌精监视下。所以,有能力做此事,又能让多嘴多舌何首乌精们闭嘴的人只有一个--逃命大师何老仙。“
怀真道人说:”老人家一年前就出去打探魔界消息了,一年都没消息。我还以为他的逃命生涯走到头,给黑暗魔王吃了呢。“话音未落,就听一阵叫骂:”怀真牛鼻子,你都没死,我老人家凭啥要死。我与黑暗魔王作战的时候,你祖师爷张天师都还没生下来呢。”一个鹤发童颜,眼睛大大,穿褐色衣服的老头儿从地底下冒出来,努力装出一脸凶相看着怀真道长,知道他底细的人忍不住偷笑,他所谓的“战斗史”其实就是逃命史。黑暗魔王是人间戾气所生,与剑侠社作战千年,每次黑暗魔王重生后都要列一份愿望清单,其中有一条就是吃了何老仙大补。据何老仙统计,黑暗魔王及爪牙,有八百二十次捉他未遂;黑暗魔王自己统计是三百六十次。每次看见魔气聚集,何老仙都要自靠奋勇去侦察一番。他义无返顾地站在清城山一边,这也是没法的事,清城山要沦陷了,这儿的何首乌精全部都得完蛋,黑暗魔王和他的手下都喜欢吃何首乌精。
鹤真人笑着说:“何老仙是想看看我们的防备如何吧。”何老仙说:“隋未大乱,北方十屋九空,千万百姓死于战乱之中,人间戾气聚集,我估计黑暗魔王还有三年时间左右完全复活。他手下的爪牙已经积极四处活动。可喜的是当今圣上已决定以道治国,与民同休,平息戾气。如果我们这次除去黑暗魔王,他下次重生需要很长时间了。我思索黑暗魔王重生,一定会除去东山闻英并祸及小杏。所以这次回来,希望为两人找个出路,才会出此下策。”鹤真人说:“何老仙还真有心。”何老仙说:“东山闻英的遭遇我很清楚。当初是我得到猎狐团的消息后向剑宗求助,由于被黑暗魔君爪牙追杀,我的消息报迟了,才有东山一族灭族之祸。我与东山狐族关系很好,他们善良不知设防,我希望可以保全东山一族剩下的血脉。“鹤真人说:”此事已毕,大家请回。东山闻英和小杏的事,我们稍后再议。“若宣爬了起来,跑到外公面前:”外公,不要让黑暗魔王伤害他们。”鹤真人爱怜地看着她:“外公会想办法的,小宣今天要早点休息,外公有事,不能给你讲故事了。”众人各自散去。
第二天,东山闻英和小杏失踪了,大家都知道他们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黑暗魔王的势力触及不到的地方。
番外篇 新生
当东山闻英和小杏忐忑不安走进长生殿密室的时候,他们知道决定自己命运时刻到了。房间里有鹤真人、怀真道长和何老仙。鹤真人请他们上榻坐下,关切之情自然表露:“我们刚才与四位执事讨论过了,决定送你们回永安大陆,到了那儿,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了。”东山闻英和小杏深深行礼。何老仙对东山闻英说:“帮助你俩的事,你师父通天教主也参与其中。他当年要处罚你是因为你犯了教规,大开杀戒。他很高兴你终于回头,可以重新生活。“东山闻英颇感意外,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认为师父不会原谅他。
鹤真人张开手,一个雕刻精美的木狐落到东山闻英手里,他仔细一看,吃惊地说:”这是,这是......"鹤真人说:“这是你弟弟的雕像。当初你弟弟与家师是好友,常在一起玩,这是你弟弟送给家师的,他说他想成为东山最好的雕像者。”东山闻英回忆以前在东山和亲朋好友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不由握紧木狐,泪如雨下。鹤真人说:“这个木狐你就留下吧。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现在,你们要去永安大陆了,那儿有各种各样的人,你们要相互照顾,相互扶持,在保护好自己的基础上,不要忘记从善的心。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遗憾,有什么积怨,把遗憾积怨留在中土大陆,把道带入永安大陆,惠及自己和周围的人。”二人躬身:“谢谢指导。”
何老仙抱过来一个铜柜放在桌子上,鹤真人和怀真道人对视一眼,取下挂在颈上的钥匙,同时插入铜柜孔中,一道白光从铜柜中射出,白光无休无止向前延伸,前面一切物品全部不见。何老仙出手,把二人推入白光中,两人转眼不见。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落到柔软的草丛之中,起身四处张望,前面有个巨大的石头雕像,是龙人与狐人携手同行。两人走到雕像前,雕像下用几种语言刻一首诗,东山闻英念了起来:“贫苦者,落泊者,受迫害的人,这就是你的家乡。永安大陆温暖的风,抚平你的心,让你的生命重新启航。”小杏依偎在东山闻英胸口,喜极而泣:“我们终于安全了,自由了。”一位穿浅蓝长袍的狐人走过来,有礼貌地问:“你们是从中土大陆来的吗?”两人称是,狐人自我介绍说,他叫阿宝,是过渡营的工作人员,现在要带两人去登记。
阿宝带两人到了一大片临时帐篷外,先登记姓名、性别、特长,做完常规体检后由阿宝带到一个帐篷里,帐篷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茶几,两个饭盒和一本被翻毛边的书籍,专门针对新移民种种问题作出回答。阿宝谈了几句就离开了。两人走了出去,兴奋地看着周围川流的狐人,对门一个女狐人怀抱一个婴儿向他们走了过来:“要吃晚饭了,带上饭盒,我们一起去打饭。”她回头叫了一声,她的老公带着四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端着饭盒走了出来。
现在有大概两百左右的狐人排队打饭,女狐人精神很好,心情也很愉乐,她告诉东山闻英和小杏,她叫尤卡,老公叫阿达山,他们一家人来自迪迪大陆,那儿太穷了,他们攒足了路费,通过星际通道到了永安大陆,传说中狐人的黄金之国。他们一家到这儿已经十天了,再过二十天,就可以安排长住地了。他们现在有五个孩子,她肚子里还怀了一个,他们决定安定下来后再生五个。原因是永安大陆地广人稀,国家鼓励生育,每个孩子每月都有补助。有了八个孩子的妈,就是英雄母亲,国家要授勋。这一家子,已经把永安大陆当成自己的祖国了。她听说两人还没孩子,大为震惊:”什么,你们竟然没孩子。”东山闻英笑着说:“等我们安定下来,生上两三个。”小杏望着他的脸,甜甜地笑了。自从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轻松、快乐,充满对未来生活美好憧憬。
第二天,两人开始做工,东山闻英去技艺房雕刻木具,小杏去医馆帮忙,过渡营里,成人都有活干。过了一阵子,外面喧闹起来,原来是当朝丞相来视察过渡营,大家都跑了出来。丞相是狐人,面目白净,穿一身紫色长袍,亲切地和大家交谈,他身边跟四个保镖,背后跟一个消瘦的狐人,是丞相的文书,不停地用鹅毛笔在小册子上疾书。
丞相抱起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小孩子离开了母亲,吓得哇哇大哭。丞相伸过去脸亲小孩,小孩不赏脸,拼命挣扎,丞相难为情地把孩子还给母亲。尤卡冲了过去,把怀里婴儿递到丞相怀里,小婴儿无比配合地微笑,发出“啧啧啧”欢呼声,任丞相把自己的小脸亲了又亲,丞相高兴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尤卡的另外四个孩子一见糖果,全部扑上去抱住丞相的腿,他们和自己的母亲一样热情大方又冲动。文书眼睛发光,奋笔疾书,一定要把这个感人场面记下来,加上他的妙笔生花,一定会让读者备感温馨,为丞相的人道主义精神感动不已。这时候,小婴儿尿了,谁人想到那么小的身躯内竞藏了那么多的液体,丞相的袍子,被糟蹋了,小婴儿得意洋洋地扬起小脸,向母亲“呀呀”叫,好象自己做了什么丰功伟绩一样。丞相很有风度地笑了,把咯咯笑的小婴儿还给母亲,把糖果送给小孩子,在工作人员陪同下,找地方换衣服去了。
换了一身工作人员浅蓝袍子的丞相站在台上,向台下聚集的人们演讲:
“我的狐族同胞们!
我的祖父,是为了逃避迫害才到了永安大陆,永安大陆并不完美,一样地有歧视,一样地有不公,但是从未有过对狐族赤裸裸的迫害和杀戮。她会给每一个有能力的人机会,不管你是来自哪个种族。我祖父到永安大陆的时候,身上只有三个铜板,这三个铜板在永安大陆还不流通。那时候还没有过渡营,他到了永安大陆做最辛苦,报酬最微薄的工作,即使在最艰苦的时候,他也保存了希望,保留了正直,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在油灯下看书。三年后他找到个好职业,找到了好女孩做妻子。
到了我这一代,家中已经很富裕了,父母自小对我管束很严。我能走到今天,要感谢他们的严格教导。你们可以选择在永安大陆过平静安逸的生活,也可以选择过建功立业的生活。”
说到这儿,丞相迅速地瞟了台下东山闻英一眼,捕捉到他眼中激动的火花,继续讲了下去:
“你们有各种过去,当你们到达永安大陆的时候,你们已是一个新生的人了,你们必须遵守永安大陆的法律,也要保守你们的心;在未来,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你会作出许多选择。"
既然你们选择了永安大陆,你们的余生和你们的子孙后代都会居住在这儿,请你们爱这个大陆,据我所知,这是对狐人最慷慨仁慈的大陆了。请爱护这儿一花一草,一言一行,要表现出狐族的智慧学识和高贵。教育好你们的孩子,永安大陆内,即使是最偏僻的乡村也有学校和图书馆,把孩子们送到学校去,带他们去图书馆和大自然中,永远不要忘记,狐人能够在永安大陆立足,依靠的是智慧和良好的品行,没有一样东西是白得的。让孩子们超越我们这代人,这样他们才会让永安大陆更加美好。谢谢大家!“
台下欢声雷动,掌声不绝,听众的热情和希望同时沸腾。演讲完成后,丞相也就离开了。听众们热火朝天投入工作中去。下午收工的时候,东山闻英和小杏一人收到一张代购券,他们拿两张代购券去过渡营商店买了个人清洁用品。
他们回到自己帐篷的时候,尤卡带五个孩子站在他们帐篷门口:“我们可以进来吗?”两人欢迎他们进来。女邻居说,他们一家人为了来永安大陆,把钱都花完了。现在她身怀有孕,还要带五个孩子,过渡营每天发一张代购券给她,她的老公,每天要做三个人的活,挣三张代购券,回家时已经精疲力竭了,她带孩子们离开帐篷,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他们把代购券存起来,这样,等他们离开那天,就可以去兑换点用代购券换一小笔钱,作为建立家庭的资金。东山闻英听后下定决心,他明天也要做三个人的活,他和小杏唯一值钱的家产就是小杏头上戴的玉簪,那是定情时他送给她的,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变卖。
一个月后,东山闻英和小杏被安置到了清水乡。一个有高山峡谷,有小桥流水人家的古朴村庄里。天气晴朗的时候,狐族人就会化为狐狸,家长带着孩子们在高山峡谷中奔跑,几年后,东山闻英和小杏也带着三只小狐狸在那儿奔跑了。清水乡最大的家庭就是从迪迪大陆迁移过来的一家子,现在有了十二个孩子,尤卡肚子里还怀了双胞胎。就是变成狐狸时,当娘的也不忘把英雄妈妈的勋章挂在耳朵上,就算孩子们每月有补助,当爹的每天要做两份工作,才能满足孩子们成长的基本花销,一大群孩子的穷爹难当啊!
有次在山谷玩耍的时候,尤卡的孩子们发现了一种特别好吃的果子,一大家人把果子摘回家,尤卡用老奶奶传给她的配方做了果子酱,很受村里人欢迎。夫妻俩动了心思,种了很多这种树,做了许多果子酱卖,赚了很多钱,一家人渐渐过上了富足的生活。阿达山也不去打工了,回家专心致志经营家庭小作坊,他们家的果子酱,一直卖到首都澎湃城呢。
第六章 偷馒头的小贼
阴历六月阳光灿烂,是稻子收割的时间了。一些学生要帮家长做农活干家务,悟道书屋放了田假。一些家庭富裕,不做田事的学生也被学校招集起来,一人发个背篓,打发他们去拾稻穗。
可怜的若宣,背一个比她还高的大背篓,在收割过的田里捡稻穗,思义和她一起劳动,背篓里稻穗比她多大半。若宣直起身子,看看其他忙忙碌碌的同学,嘟起嘴巴:“这田收割得真不干净。”思义说:“妹妹你有所不知,这些稻穗是专门留给周围穷人的。有些老弱孤寡,几个月的口粮就靠这些了。“若宣:“哦“了一声,继续劳动。
马飞天累得坐在田坎上,边喘气边对面前的罗肃英说:“我的书童都没干过这种粗活。我真是命苦啊!”罗肃英红着脸说:“若宣小我们五岁,都没叫苦呢。你还是别说了,别人听了要笑话。“马飞天东张西望一阵,慢吞吞做事了。
悟道书屋把学生捡到的稻穗合在一起,打出稻米,装袋后由高年级学生推鸡公车送到老弱孤寡家。当一个行动不便的孤老头子,抖抖索索地感谢大家,在木柜子里搜了半天,找出几个干枣请大家吃的时候,马飞天还是很感动的,觉得自己的劳动是有价值的。
等开学的时候,梅夫人在观晶台表扬了这些捡稻穗的同学,她说,这些同学都是自愿来的(其实他们中一些人是不敢不来,怕得差评。他们出身富豪之家,从小奴仆成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扫把倒了都懒得去扶),她充满感情地说:“诸位学子,不管你们以后是入观修道,入朝为相为将,还是成为车夫小卒,山野樵夫,都要存今日济弱扶贫之心,不要骄奢,不要恃强凌弱,不要为虎作伥。”小孩子听了这些话,腰杆更直了,他们的心中,他们是站在正义一边,容不得邪恶的。罗肃英在一边偷瞟肖若宣,一边想象这个时候黑暗魔王来袭击,一团黑烟雾张开大嘴:“我要吃了你们!”若宣吓得哇哇大哭,他挺身而出,站在若宣妹妹面前,与黑暗魔王大战,一剑刺死黑暗魔王,若宣拉着他的手:“罗哥哥,要是没有你我们怎么办呢?”他想得正美,腰上被捅了两下,马飞天笑嘻嘻地低语:“别在大众广庭下看着肖若宣流口水。”罗肃英急道:“我没流口水。”马飞天说:“她的哥哥正恶狠狠看着你呢,他可不是她的亲哥哥。”罗肃英“哼”一声:“那个小男孩才六岁呢。”言下之意对方是稚气未褪的黄口小儿,他是个成熟大男孩了。“啪啪“他们俩的脑袋被先生用扇子各敲一下:”梅夫人讲话,不许窃窃私语。“
放旬假的时候,桑柔带上两个孩子,去附近的太平镇。一路之上,满眼青翠。一对百岁夫妻,坐在竹凳上,躲在树荫下打瞌睡。清城山一带,一直是中国长寿之乡。空气清洁,水质优良,人与自然,人与其它生物,人与人之间关系和睦,医药发达。千里之内的医生,基本出自清城山,所谓“十医九道”,一般学生十六岁就出悟道书屋,学医的到了十六岁还要跟老师做四年学徒才能独立行医。悟道书屋出的医生,才德俱全,各医馆争相聘请。有的学生不愿去条件较好的医馆,愿意做深入乡间的赤脚医生,背负药箱走遍穷乡僻壤,收费极其低廉,有时候一顿饭就是全部医药费了。这些人在信仰驱动下,一世清贫,悬壶济世,所及之处,便是道之所至。
今天,李道士带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徒弟在太平镇义诊。桑柔本想去帮忙,但见人手足够,便带两个孩子在镇上闲逛。两个小孩被卖糖画的小摊子迷住了,摊主人用糖浆在木棒上铸成龙、凤、马、蝴蝶等,插在稻束里,小孩子花一文钱就可以转木箭头,木箭头停下来指向什么图案,摊主人就会送给小孩相应的糖制动物。小摊上边挤满小孩子,若宣向桑柔讨了两文钱,转了一个糖蝴蝶和一个糖鸡,思义也讨了一文钱,转了一个糖龙,引起小孩子们的一阵欢呼。
一个两三岁,衣袖破旧的小女孩引起了桑柔注意。她一个人孤单独地站在糖画摊子的附近,吮吸右手食指,羡慕地看着若宣一手拿一枝糖画,显然是饿了。桑柔蹲下身,和若宣说了几句话,若宣很不情愿嘟起嘴巴,思想斗争了一阵,走过去挑了小的糖鸡递给小女孩:“你要么?”小女孩接过糖鸡高兴地吃了起来,若宣看着糖鸡心痛万分。桑柔走到小女孩身边,柔声说:“孩子,你妈妈呢?”小女孩不说话,缩成一团。
一阵嘈杂声传来,街边卖馒头的老板抓住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这么小就偷东西,你的家长是怎么教的?”旁边有人说:“他们一家人是从北方流亡过来的,他爹死了,娘带几个孩子住在破庙里呢。“老板说:”那也不能偷东西啊,从小偷针,长大偷金,我要让你娘来这儿接你。“男孩说:”我妈妈发烧了,我的弟弟妹妹饿了。“老板叹口气:”罢了,算我晦气,你走吧。“男孩刚走两步,老板叫住他,抓了五六个馒头,放在竹篮中,要他拿走。
男孩谢过老板,快乐地跑过来对小女孩说:”妹妹,我们有馒头吃了,快回家。“他瞟了一眼小女孩手中的糖鸡,对桑柔说:”谢谢夫人。“桑柔说:”孩子,你母亲生病了,请过医生吗?“男孩说:”我们没钱请医生。“桑柔说:”这儿有不要钱的医生。“
离小镇两三里处,有座废弃的土地庙,周围杂草丛生。一个二十多岁,面色腊黄,衣着破旧的女子剧烈地咳嗽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用破碗端了半碗水给她,一个半岁左右的男婴躺在木板上,使劲啼哭。
男孩跑进土地庙,大声说:“妈妈,有人送馒头给我们吃,还有医生来看你,不要钱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背着药箱走进庙里,自我介绍说:“我是来自悟道书屋的张林与,来为夫人看病,我的师父随后就到。”
在医生精心治疗下,妈妈身体转好了,一家人搬进了悟道书屋旁闲置的空屋内,妈妈给悟道书屋打扫卫生养家糊口,人称为卫张氏,大儿卫知英进了悟道书屋,放学后去给鹤真人干些杂活充作学费。二女卫知娴,常帮妈妈在学校扫地,或者在家里带妹妹卫知静,弟弟卫知杰。空闲时候,卫张氏到山里挖些野菜,中药到镇上卖,她想多存些钱让孩子们都到悟道书屋去学习。
一家人刚搬到悟道书屋的时候,经济很紧张。桑柔和胡三娘常来看望他们,带来一些食物和旧衣裳。这天,思义和若宣也抱着他们的竹筒存钱罐来了,他们脸红通通的,把存钱罐双手举在卫张氏面前,思义说:“这是给弟弟妹妹买玩具买新衣服的。”卫张氏说:“孩子,我不能接受你们的钱。”两人不说话,把存钱罐放在桌子上就跑了。
跑了一小阵,若宣就后悔了:“我们回去把存钱罐要回来吧。”思义说:“送都送了,不能要回来。”若宣说:“我们要一半回来。”思义拉着她就走,她边走边哭:“我的存钱罐啊......"
第七章 若宣的父母
今天是旬假,若宣躺在床上睡懒觉,三个何首乌精从窗户上爬进来,又爬到床上:“小宣,起床了,陪我们玩。”若宣嘀咕地说:“你们去找思义哥哥玩。”拉过被子蒙住头,何首乌精说:“他一大早就走了。””起来,起来!“若宣的被子被拉到肩上,一个何首精拉她的耳朵,一个何首乌精翻开她的眼皮,一个何首乌精用屁股对准她的鼻子,打了个屁。若宣尖叫着坐起来,捏着鼻子说:”好臭,好臭!“打屁的何首乌精有点害羞地说:”我便秘五天了。“
三只何首乌精兴高采列地说:”何老仙给我们起名字了。”老大说:“我叫何清。”老二说:“我叫何晨。”老三说:“我叫何山。”它们三个在床上蹦来蹦去,何晨问:“不知思义到哪儿去了,我们还没告诉他呢。”若宣说:“他前几天告诉我,他被剑侠社选中,要训练了。”何首乌精看上去并不吃惊,何山小声说:“小宣啊,你千万别加入剑侠社,女孩子不适合的。你娘当年就是不听我们的话,至今被困。“若宣激动地说:”你们知道我母亲的事?“何清说:”我们刚到花溪居的时候,你娘还是个小婴儿,我们陪她长大,她的事我们都知道。“若宣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何首乌精异口同声地说:”你以前又没问。“
若宣梳洗完毕,吃完早饭,抬两个竹板凳到园子树荫下,她坐一个竹板凳,三只何首乌精在另个竹板凳上时站时立,相互补充,讲起了以前的故事。
鹤真人那时二十多岁,还是个英俊青年,在外游历五年后,娶妻生女,落脚清城山花溪居。有年冬天,天气忽冷,一夜间大雪及膝。清晨雪停日出,鹤真人化身为仙鹤,巡视清城山,在无领谷附近发现三只冻得奄奄一息的何首乌精。他落地化为人形,把三个何首乌精放入怀中,带回花溪居调养。三只何首乌精痊愈后,呆在花溪居不想走了,鹤真人女儿徐雪莲当时八个月大。
徐雪莲的母亲在她三岁时意外过世,三只何首乌精更是集中注意力,时刻陪护她。她走路的时候滑了一下,三只何首乌精一起扑上去想撑住她,谁知体型太小,反被她压在地上,她奇怪地说:“我怎么一点都不痛?”三只何首乌精尖叫起来:“我们痛死了,被你压扁了。“鹤真人带女儿在山腰空旷处放风筝,雪莲拿线匣在前面跑,三只何首乌精一只站在另一只肩上,最上面的何山用叶子手托着风筝,最下面的何清跟着她跑,肩上还背负两个同胞的重量。白虎在旁边看热闹,时不时也跟着跑两下。山上风大,山风把风筝和何山一起送上天,何山用手脚抱紧风筝,对下面两只何首乌精喊:”你们羡慕我吧!”话音未落,一个大意,从天下掉下来,何清何晨假装去接它,最后关头停住脚,收了手,任何山重重落在地上,他们假惺惺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慢了一步。”何山抬起头,艰难爬起来,骂道:“你们故意坑我!”何清何晨在前面跑,何山挥舞它的两片叶子手在后面追。
雪莲受了委屈,坐在房间角落里嘤嘤哭的时候,三只何首乌精靠在她身边垂头丧气,何清找了张手绢,爬到她肩上为她擦眼泪,何晨抬起头,悲哀地说:“雪莲,你一哭,我的心好痛。”何